孩子读小学一年级，前两天放学回家，缠着我问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问题：老师说人有灵魂，我的灵魂我怎么找不到，能抓到灵魂吗？

听着孩子的发问，我僵在那里许久。我纠结的是，灵魂这么一个深奥的问题，不该是孩子关注的事情吧。

现在的问题是，孩子已经向你提出来了，怎么办？

我实话实说，人是由灵魂和肉身组成的，限于科学水平，目前我们还无法感觉到灵魂的存在。孩子对于我的回答并不满意，马上又问：到底学什么样的知识，人才能找到灵魂？

如此纠缠，恐怕难有结果。我马上把球踢给孩子，说：你先好好读书，长大当上科学家就能破译了。

孩子取笑我：你不是已经双博士了，怎么也没有找到灵魂？真是童言无忌。我一边催他去做作业， 一边又认真地说，目前大家都在说的元宇宙，估计下一步能解决灵魂的问题。

当真？孩子似乎还要跟我较劲，我大手一挥把他轰走，而我则瘫坐在沙发上直喘气……

谁都知道，人类对世界的认识，说到底是一个哲学命题。我们强调物质决定精神时，就会从现实中窥见虚拟，这恐怕就是人与灵魂的关系。当精神决定物质时，就会从虚拟中窥见现实。莫非真的可以从灵魂中遇见自己？既然灵魂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神学问题，它就应该成为科学家的科研课题。

现在用哲学来回答灵魂问题， 好像过于玄乎。想必这也是时下元宇宙概念为什么突然火爆，成为2021下半年全球最热的一个名词，不但在资本圈、科技圈、学术圈，甚至在政府层面，各界人士都对此表现出热切关注。

当元宇宙描绘的虚实结合的社会生活形态令人向往，确有不少网友表示“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有人为此解释，元宇宙始于1992年国外科幻作品《雪崩》里提到的“Metaverse（元宇宙）” 和“Avatar（化身）”这两个概念。人们在“Metaverse”里可以拥有自己的虚拟替身，这个虚拟的世界就叫作“元宇宙”。

也凑巧，正好当下的互联网发展遇上瓶颈，主要是在内容载体、传播方式、交互方式、参与感和互动性等方面长期缺乏突破，从而导致数字经济“没有发展的增长”。

当技术渴望新产品、资本寻找新出口、用户期待新体验，这时元宇宙一拍即合，好比是一个具身性的互联网，不再是简单地去浏览内容，而是身处在内容之中。从互联网1.0、2.0再到移动互联网，元宇宙可能是接替移动互联网的下一个新的互联网时代。

这里要提醒的是，元宇宙本身不是一种技术，而是一个理念和概念。元宇宙的厉害在于，它能整合不同的新技术，如5G、6G、人工智能、大数据等，这里强调的是虚实相融。

确切地说，元宇宙有自己的发展逻辑：一靠扩展现实技术，包括VR和AR。扩展现实技术可以提供沉浸式体验，可以解决手机解决不了的问题。二靠数字孪生，能够把现实世界镜像到虚拟世界里面去。这也意味着在元宇宙里，可以看到很多自己的虚拟分身。三靠用区块链来搭建经济体系。随着元宇宙进一步发展，对整个现实社会的模拟程度加强，在元宇宙当中可能不仅仅是在花钱，而且有可能赚钱，这样在虚拟世界里同样形成一套经济体系。元宇宙无疑是一种多项数字技术的综合集成应用，也是互联网的未来。

俗话说，“ 花香自引蝴蝶来”。近来很多人觉得元宇宙只是概念炒作，这是当前许多人冲着A 股公司说的话。也许这些公司确实有蹭热点嫌疑，但从资本的逐利性看，这些公司的做法并没有什么过错。这就是说，炒作元宇宙与元宇宙本身是互联网未来，它们之间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就要求我们必须抓住元宇宙到来的前奏，这个机会非常重要。只有当机会和长期战略、技术创新、企业管理等价值因素相结合， 机会才能成为真正的机遇，而不是陷阱。

事实上，目前加快元宇宙发展已是天时地利人和。

从支撑元宇宙的“硬科技” 看，已经日趋成熟。元宇宙涉及多种技术结合，也是各种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产生的叠加效应。一方面，目前我国虚拟现实产业初步形成全产业链生态体系，当前核心技术加速迭代，近眼显示、影像捕捉、人机交互等关键技术不断进步，虚拟现实与5G、人工智能、超高清视频等技术加快融合创新； 产品供给推陈出新，头戴式、一体机、移动端等各种形态的虚拟现实、增强现实设备纷纷上市。

另一方面，我国虚拟现实产业集群化发展态势初步形成，依托雄厚的电子信息产业基础和广阔市场，江西、北京、山东、广东等地正在成为我国虚拟现实产业重点企业的主要集聚区，引领带动作用不断增强。

从助力元宇宙的“投融资” 看，开始爆发式增长。据全球投融资数据统计，自2019年以来，虚拟现实产业投融资数量和金额不断增长，2021年1至9月投融资金额约合407.09亿元人民币。从全球VR/AR头显设备出货量数据看， 2021年出货量开始回暖，并保持迅猛增长态势，预计2021年全年出货量有望达到1170万台。

据我国投融资数据统计， 2020年，我国虚拟现实终端市场迅速扩大，开启虚拟现实产业爆发增长新空间。谷歌、微软、脸书、华为、小米等龙头企业相继发布新品，OPPO、创维、联想、惠普等企业跨界入局虚拟现实终端产业， 分别推出AR眼镜、VR一体机、分立式手机VR、VR头显。随着新冠肺炎疫情持续，居家娱乐、在线教育、远程医疗、远程巡防等行业应用需求日益增长，虚拟现实终端出货量快速增长。根据赛迪顾问数据，2020年中国虚拟现实市场规模同比增长46.2%，预计未来三年仍将保持30%至40%的高增长率。

从刺激元宇宙的“宅经济” 看，需求不断放大。随着信息技术和智能设备的快速渗透，普通民众对于数字化、智能化的认知逐步提升，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蔓延，加速了民众对数字生活的接受度和认知度，刺激和推动了线上经济和“宅经济”的快速发展。线上生活由最开始的现实世界的补充变成了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的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唯一性相比，虚拟世界满足了人们的想象，从而给用户带来全新体验。

以上可以断言，元宇宙是继移动互联网之后，当前产业和投资锚定的最新方向。同时，虚拟现实技术，也正在加速赋能工业制造、医疗健康、文化娱乐、教育培训等千行百业，催生出数字经济的新业态、新模式。

此刻，元宇宙就像世界第一的钱塘江大潮，汹涌滚滚，浩浩荡荡，谁也无法抗拒或阻挡。那么， 我们作为真实世界里的人，又如何从一个入口进入虚拟世界，将人类在现实世界中的活动以更直观、更好、更简单、更高效的方式进行虚拟呢？

正如《雪崩》的作者尼尔 斯蒂芬森认为的，元宇宙是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的虚拟世界。在这个虚拟世界中，人们可以通过各自的“化身”进行交流。这么说，估计许多人一下子难以明白，这里我们不妨演绎几个场景，或许一目了然。

如，一个无聊的晚上，看剧的你想要来一杯肥宅快乐奶茶。这时你戴上VR头盔，眼前开始出现下单界面，你点了家附近的一家奶茶店，手凭空滑动屏幕开始实时收看奶茶制作过程解闷。

又如，你喜欢的歌手开了一个虚拟演唱会，在演出开始前，你在家里戴上VR头盔，偶像的歌声3D环绕， 每一次互动都直直面对着你，仿佛是专门为你开演唱会一般。在演出结尾，你在绚丽的场景中和偶像共舞，共同完成谢幕表演。

再如，你看上了一幅名家大作，拍卖公司运用区块链技术将这幅作品解码成电子版，去中心化技术让这幅电子作品依然是独一无二的珍品，你开开心心地买下这幅画，将它放入自己的数据库锁起来，除了自己的密匙，没有任何人能够拿到这幅画。

发现了吧！原本数字世界的东西，现在一个个都能定义了，接着有人尝试构建起更加宏大的世界观，于是元宇宙应运而生。而细心的人们还发现，在这些可定义的数字经济中，通常又是由6个元素组合而成的元宇宙，就像我们写小说应具备哪些要素一样。

身份。每个人在虚拟世界里需要有一个身份，这个身份与现实世界是平行的关系，不是相融的关系。每个人都可以在元宇宙或是虚拟世界过第二人生。

朋友。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 虚拟世界里也不能逃脱这一定律。只有有了朋友和社交关系，在虚拟世界才不仅仅是单独的个体，而是虚拟世界社会中的一员。

沉浸感。一个虚拟的世界需要让大家有真的“我”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的感觉，沉浸感非常重要，其养成有很多元素。在虚拟世界里可以起床、刷牙、洗漱、上班，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由此构成一个人在元宇宙完全的生活状态。

低延迟。这一点非常重要。包括我们之前说的运算和传输，比如很久以前的互联网和今天相比有很大区别，3G之前的手机只能传播文字，没办法流畅地阅读图片。4G 时代，短视频爆发了，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下一步，就不只是浏览视频，而是真的构建出虚拟空间，在虚拟空间中人与人交互，人与AI交互，需要非常高的网络传输速度、芯片的运算速度以及很低的延迟，才能保证人在里面有沉浸感和非常真实的感受。

多元化。相信每个人在现实生活中都有很多困难、烦恼和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很想去南美或其他地方旅游，但是现在做不到。物理条件达不到可以立刻下一秒去到巴西或是其他国家—元宇宙多元化的环境消除了现实中物理的阻隔，以更低成本的方式让大家体验到更多元化的生活。

随时随地。元宇宙是24小时在线不停运转的虚拟世界。对于每个人来说，可以随时随地进入这个世界。因此，需要有很好的设备支撑，才能扩大整个元宇宙里的用户群体。

正因为有了这些元素，才使得元宇宙在一种虚拟现实、增强现实基础上实现的，并结合真实物理世界和虚拟世界，有了混合的三维空间。而目前我们苦于技术，只有借助虚拟现实眼镜、增强现实眼镜、手机和游戏终端来体验， 这是未来的全息技术、远程感知技术的雏形。

元宇宙无疑是我国数字经济发展的一个重点方向，在“十四五” 时期肯定会进入加速起飞期，能在更广领域实现规模化应用，催生经济发展新动能。但是，目前我国虚拟现实产业仍存在关键核心技术短板亟待突破、优质内容不足、产业创新生态体系尚不成熟等问题。加快虚拟现实产业发展已是时不我待。

—— 规划引领科学布局。元宇宙相关技术和产业发展将成为各国竞争的新的产业制高点，由于数据和信息的累积效应，很可能会出现“赢者通吃”。这就要求我们把握好虚拟现实产业发展的战略机遇期，及早谋划，科学布局，全面推进虚拟现实产业快速、健康、有序发展。目前工信部正在着手编制“虚拟现实与行业应用融合发展行动计划”，围绕工业制造、文化娱乐、教育培训等领域，深挖具备潜在商业推广价值的创新应用，推动虚拟现实技术规模化发展。加快建设虚拟现实制造业创新中心、产业特色基地等创新载体，培育各具特色的优势产业集群。

与此同时，一些地方也正在酝酿升级版政策，加快政策保障、金融支持、人才支撑等向虚拟现实产业聚集。搭建关键共性技术公共服务平台，汇聚资源加快共性技术创新，促进产业链上下游协同发展；建设产业公共服务平台，开展测试推广、成果转化、信息交流、创新创业、知识产权、人才培训等公共服务；培育具有引领带动作用的龙头企业，支持创新型中小企业加快发展。

—— 标准先行接轨国际。元宇宙是下一代人的精神家园，但是我们需要知道的是，这个精神家园并非游戏构建的虚拟世界，不是一个头盔就可以连接的。在元宇宙大概念下的许多新内容将走进我们的生活，未来标准接口会变得越来越长，加快标准化建设工作迫在眉睫。首先，要提高标准研制水平， 持续优化完善标准体系，保持体系的先进性和科学性。加快组织制定急需紧缺标准，提高在研标准编制速度和技术水平；密切跟踪国际标准化动态，加大国际标准参与度， 推动中国方案走向国际。其次，要提升评测服务能力，开展行业测试验证服务。如，开展VR产品全面摸底检测和风险监测，保证行业良性发展，保证用户权益。定期发布VR产品质量分析报告及相关技术报告。再次，要推动产业升级，加强标准落地实施。围绕产业发展趋势，助力构建国内产业生态。引导产业技术基础能力提升，积极发展新技术，开发新产品。

——行业融合应用落地。理想的元宇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它需要显示设备、图形技术、交互技术、承载平台、网络通信、伦理、法律等方方面面的突破。既然这是一条全产业链，我们必须从突破核心技术、增强产业创新能力、丰富优质内容供给等方面下工夫，加强产业协同，加快应用示范，共同推动中国虚拟现实产业健康可持续发展。

我们要强抓科技创新研发。加快落实虚拟现实产业基础再造工程，推进产业基础高级化。依托企业和重点科研院所成立技术攻关小组，加快补齐短板。切实推进产学研一体化发展，突破科技成果转化壁垒。推进产业协同发展，鼓励整机企业与核心器件企业联合开展前置研究，建立重大技术联合攻关机制，为培育专精特新和隐形冠军企业提供研发实践场景。

我们还要加强推广虚拟现实技术。支持有条件的地方开展虚拟现实应用示范，丰富消费者体验，培养消费者使用习惯，加速相关产品服务渗透。加速推进行业融合应用落地，推进重点行业应用示范，围绕工业制造、医疗健康、文教娱乐等重点行业和特色领域应用需求， 创新应用种类和服务内容。

说了这么多，如果真的有一天， 人们除了吃饭睡觉，其他的活动都在元宇宙中，整个世界一定会发生巨变。也绝不会再有本文开篇中，孩子对灵魂的追问。那时的元宇宙， 会带着我们寻找到各自灵魂，并告诉你：人的灵魂本来就是客观存在的，即便灵魂脱离人体游离灵界， 此时灵界也是真实的。

没有想到吧，元宇宙的世界将会让我们的认知发生巨变，金融和服务产业发生重大革新，甚至人类的圈层架构及生活空间都迎来大变革。当然，这既是一场科技与智慧之间的碰撞，也是互联网巨头们关于技术的决斗。

就像后来孩子责问我的：为什么宇宙拥有了一切，就叫是天空； 为什么地球拥有了一切，就说是大地；为什么人拥有了一切，就喊是元宇宙？

说到这里，我早已是一身冷汗，元宇宙再次验证了英国作家查尔斯 狄更斯在《双城记》的话：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或许，时下已经无关好坏、无关虚实，无关强弱， 甚至无关天堂地狱，元宇宙未来已来，等待的是我们支起灵魂触角， 投资它就是拥抱未来。

作者张国云， 系浙江省发改委巡视员、浙江省服务业联合会会长

本文刊于《中国发展观察》2021年第2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