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工智能、无人驾驶、大数据、云计算、5G通信、神经技术与脑机接口等领域的高科技飞跃，加之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暴发的背景下，大量线下经营行业都陷入衰退或增长乏力，而数字经济却获得逆势大幅增长，可见，数字经济已成为未来国际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2022年第2期《求是》杂志发表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届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四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强调：“发展数字经济意义重大，是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新机遇的战略选择”。
2022年1月，国务院印发《“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明确了“十四五”时期推动数字经济健康发展的指导思想、基本原则、发展目标、重点任务和保障措施。该文件提出，到2025年，数字经济迈向全面扩展期，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达到10%，数字化创新引领发展能力大幅提升，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融合取得显著成效。虽然该规划未直接提及元宇宙，但其中提到强化高质量数据要素供给，大力推进产业数字化转型，数字城乡融合发展，健全完善数字经济治理体系等领域，都与元宇宙息息相关。在此背景下，有必要探讨在数字经济发展的背景下，元宇宙对于城市发展的影响。
元宇宙对城市发展的影响
元宇宙概念最早在科幻小说《Snow Crash》中提出，相关中文翻译还包括“超元域”“虚拟实境”“灵境”等。在小说中，元宇宙是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的虚拟世界，现实生活中的人可以在元宇宙中拥有虚拟身份，并通过VR设备共享该虚拟世界。在后续的艺术作品和游戏创作中，类似的虚拟平行世界不断出现，如《黑客帝国》中的“矩阵”、《头号玩家》中的“绿洲”，以及能满足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类游戏，如《第二人生（Second Life）》《我的世界（Minecraft）》《罗布乐思（Roblox）》等“沙盒游戏”。随着Roblox在美股成功上市，元宇宙概念在投资市场开始火热。Facebook、腾讯、字节跳动等公司也纷纷响应这一概念，2021年因此也被行业称为“元宇宙元年”。
元宇宙型虚拟空间不仅会延续互联网带来的影响，高沉浸式的特点使其对“面对面”活动需求的替代程度会更高，进而重塑现实的城市空间。元宇宙对现实城市空间的影响是一个多层次、多阶段的复杂动态过程，根据尺度和发展阶段的不同，其对现实城市空间的影响将有所不同。
微观尺度：旧社区瓦解，新“社区”重组。元宇宙的产生使得个人得以打破原有生活的时空限制，更加自由地获取外界的信息。在传统社区中，“当地性”与“地域性”是形成社区的基本特性，因为共同生活的地区正是人们建立相互关系、实现信息共享的必要条件。如果说过去几十年广播、电视、互联网等现代传播技术已经使得信息传播的媒介空间与实体空间逐渐分离，那么元宇宙型互联网空间必然会加速个人与本地社区瓦解，人与人相互关系的建立、信息共享更有可能发生在虚拟空间，从而使社区可能与共同的地域空间脱钩，转向共同的志趣爱好、利益关系等。因此，在元宇宙阶段，由于虚拟空间对现实空间替代能力的增强，线上+线下结合社区的重要性在一定程度上会不断提升。人们可能会选择与元宇宙“兴趣社区”的朋友每天展开社交、参加社区活动，而与现实中所处社区关系变得更加淡薄，进而形成人际隔阂以及与之对应的社会隔离、空间分异与极化问题。
中观尺度：空间距离弱化，“鸿沟”隔阂强化。近年来，互联网促使信息更加平等、快速的流通。元宇宙的诞生加速了跨地区信息、文化的传播，人们可以参与各种类型的元宇宙活动，如通过元宇宙举办、观看大型演出，替代当下原本去其他地区旅行的需求，通过元宇宙进行文化历史体验等。另一方面，虽然元宇宙可以加强不同地区之间的联系，但由于信息通信技术、互联网设施不可能在空间上绝对均匀分配，不同地区会存在数字可达性的差异，从而对不同地区的社会经济水平差异产生影响。由于元宇宙需要的网络传输速度和设备要求都更高，因此产生设备、数据传输能力壁垒的可能性更高。未来地区间在信息服务水平上的差异可能比现有的区位更重要，如缺少高速网络服务、无法支持虚拟现实设备的地区，会在元宇宙阶段成为优质的线上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难以普及到的“偏远地区”“落后地区”，无法获取公平的发展机会。因此，元宇宙阶段需要格外警惕信息服务资源的地区性垄断可能造成的空间不正义，减少“鸿沟”影响。
宏观尺度：中小型城镇联系减弱，全球城市的中心性增强。在全球化、信息化不断发展的时代，城市在互联网空间中的关注度已成为衡量城市中心性的一个重要维度，是城市经济实力、城市形象、开放程度、文化底蕴和发展能力等各种因素的综合反映。利用社交媒体打造“网红城市”“网红经济”，提升城市的互联网形象，已成为部分城市繁荣旅游业，甚至争取人口长期流入的策略之一。科尔尼（Kearney）咨询公司的《2021全球城市报告》指出，在COVID-19大流行促进全球数字经济繁荣的背景下，城市的互联网实力与地位变得更为重要。提供独特本地化的互联网资源，并将虚拟“流量”转化为可持续的生产、生活的能力，成为城市在数字经济体系中保持吸引力与竞争力的重要保障。“全球城市（世界一线城市）”因为同时拥有更丰富的文化活动、更多样的城市空间、更完善的互联网基础设施和相关配套产业，极有潜力成为各种信息流的集聚中心，并提供互联网文化再生产的土壤。全球城市的核心街区、大型的商业综合体也最有可能最早接入元宇宙，实现城市街区、商业设施的AR化，通过元宇宙实现虚拟和现实联动。在这种背景下，“流量”会向中心城市涌入，导致中小型城市、相邻城市间的联系减弱，而全球城市的影响力则会进一步扩大，吸引虚拟的信息流以及人流、资金流的“极化”能力进一步增强。以数个新型的超大流量的数字全球城市为核心节点的全球城镇网络的形成变得可能，它们构成了元宇宙的“总服务器”，其他城镇则成为从属被支配地位。
城市元宇宙数字化转型发展前景
在分析元宇宙对城市发展影响后，笔者认为在数字经济发展的背景下，元宇宙所包含的虚拟兴趣社区，城市产业数字化转型，数字城乡融合发展，城市街区、大型商业综合体的元宇宙虚拟现实化或将成为数字经济下一个新增长点，元宇宙应用场景的搭建，也将带动VR、AR、物联网、人工智能以及区块链等相关数字经济产业的发展。
在元宇宙带来新的一轮数字经济发展的浪潮中，基于元宇宙的空间构建、时空感知和社会应用，必然催生新的空间认知模式、产生新的社会交往方式、形成新的经济运行形式，进而给生产生活、文化教育、社会管理乃至人类未来的发展带来新的发展与挑战。因此，需要探索和研究与之适应的空间感知、认知、表达、分析及预测新理论、新方法，既丰富数字经济的内涵、延伸其应用，也引导元宇宙的健康发展及应用扩展。
与此同时，元宇宙相关的标准规范与监管体系目前还是一片空白，因此，在元宇宙发展的背景下，城市治理可能亟需注意以下原则，一是保障信息的空间公平。由于“数字鸿沟”可能扩大，需要格外警惕信息服务资源的地区性垄断、配给，甚至是地区之间信息教育与工作机会的不均，对社会经济公平性带来的负面影响，产生空间不正义。二是保护信息公共安全。相关公共服务机构需要保护好城市的重要信息数据、城市管理系统的安全，谨防来自线上的“恐怖袭击”等；将重要信息基础设施纳入城市生命线工程，谨防灾害在线上、线下空间产生不良的连锁反应。三是鼓励本地化的数字资源、产品创作。如本地文化资源的数字化、专利化，鼓励基于本地资源的再创作、传播，提升本地区在虚拟空间的影响力等。
抛开元宇宙这个看似宏伟的名词，元宇宙的本质就是数字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随着计算、通信、显示能力快速提升，未来的虚拟载体必然能承载更多的用户与行为，提供更为丰富、仿真的体验效果，并建立更完善的技术系统来记录、管理用户之间的创作、交易等行为，也必然使得人们与数字经济的关系变得更紧密，产生新的平台、产品，从而改变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新型事物的产生总是同时伴随着夸大、风险与误解，对于元宇宙一味地追捧、绝对的批判都不是正确的态度，应当认识到其作为数字经济的发展方向，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社会经济的发展。但是否能达到某些畅想中替代现实世界的作用尚不可知，元宇宙平台部分高昂的“虚拟产品”是否具有稀缺性的价值，还应当谨慎对待。
肖超伟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