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接手数字王国时,好莱坞的人开过一个盘赌我能干多久。后来Jimmy Horowitz跟我说他押我最多能干3个月,这已经是盘内最长的了。”

谢安回忆时的语气是洒脱又带着些许笑意的。

“但你知道吗,10年下来,当时那些在赌盘上押注的人,没有一个还在台上。”他想了一下,“哦Jimmy Horowitz还在,我们现在还是好朋友,他是NBC Universal(美国全国广播环球公司)的副主席。”

数字王国是一家参与过《泰坦尼克号》《后天》《2012》等诸多好莱坞大片的特效制作公司,而更多国内观众听说这个名字,是由于2022江苏卫视跨年演唱会上“虚拟邓丽君”的精彩演出,节目播出后的几日内数字王国股价猛涨25%。

然而出色的艺术水平并不代表商业经营上能同样成功。就在“虚拟人”登台演唱的10年前,2012年数字王国曾由于过度扩张濒临破产,时年28岁的谢安作为资方代表接手了这家好莱坞公司,2014年起任CEO。

10年后,数字王国不再身陷囹圄,2023年它将迎来成立30周年的庆典。也正如谢安自己所言,他这个当年被变形金刚演Michael Bay(迈克尔·贝)称为“Chinese kid(中国小孩)”的年轻人,却成为了“Last man standing(最后的赢家)”。

虚拟世界的“孤勇者”

“当大部分公司在疫情期间就只会砍预算、裁员时,数字王国真的是咬着牙,这三年的研发费一分都没有减少。”

谢安在采访前的闲聊中透露了这一令人震撼的信息。研发这个话题也自然成为了整场访谈的主要线索。

突如其来的疫情,电影产业可称得上首当其冲,并且时至今日都未完全恢复。2020年各国电影的全球票房市场约为120亿美元,比2019年减少了72%。2021年全球电影票房总收入约为210亿美元,仅仅恢复到2019年全球票房413.6亿美元的五成左右。刚刚结束的2022年虽然北美票房录得60%以上的同比增长,但电影产业想要复苏至疫情前水平仍然需要时间。

如此环境下影视视效公司似乎不可能独善其身,然而数字王国的营收却在过去三年中稳步提升:企业年营收从2019年6.25亿港元增长至2021年8.64亿港元,两年内增长38%;2022年年中报收4.83亿港元,取得16.41%的同比增长。

讨论到数字王国穿越周期所取得的成就时,谢安却用“有点心酸”来形容,他认为“数字王国是虚拟世界的‘孤勇者’——孤独却富有勇气。”

孤独在于,整个行业经历媒体形态、视觉技术、资本市场等多重因素的洗牌后,数字王国已经是全球最大的独立视觉特效公司之一。“独立”能够成为招牌在于曾经的竞争对手们或破产或被收购,同时传统的视觉特效赛道在经营市场和资本市场两个维度上都缺乏增长潜力和想象力。

同时,谢安认识到消费者愈发重视线上体验,“这个世界越来越需要虚拟世界的建设者。”数字王国在创造“虚拟人”方面具有丰富的经验和技术储备,在“元宇宙”等资本题材热潮中似乎“近水楼台先得月”,但谢安非常骄傲于数字王国不曾炒作资本话题,“我们非常努力地深耕技术,并没有像有些人靠讲故事融资。你可以看我过往的采访,我都是讲‘虚拟世界’,我们是认真在做实际建设工作的。”

孤独来自环境,而勇气却在于人。

“很多人会习惯性认为,作为一家好莱坞主流的视觉特效公司,数字王国应该是由一帮艺术家组成的。确实我们有很多艺术家,但多年发展以后,数字王国本质上是一家科技公司,我们有大量的技术工程师。”谢安对科技赛道和企业战略有清醒的认识,“科技的世界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勇气的价值由风险衬托,谢安也承认眼看着同行同业一家家倒掉的同时能“别人恐惧我贪婪”绝非易事。数字王国,或者说谢安这位“孤勇者”是成功的,是幸运的。

“面对不确定性,面对风险,靠节流让公司活下来其实是最简单的事情。可是作为一个领导者,企业真正活下去不是靠节流而已,还要靠开源。企业的胜与败,是不是Last man standing,其实就是看你的目光长不长远。”十年间,谢安自己也多次“逆水行舟”。“当时也有很多的人会觉得虚拟人部门研发费用这么重,它未来的收入不确定。其实最简单的就是跟我们其他的同业一样,一关了事。”

“但在危机时刻要获得成功,就要走不同的路,我们必然是选择了比较困难的路,但两三年后回头看,这是一条正确的路。”

抢攻新业态,深耕“虚拟人”

虽然数字王国是一家老牌好莱坞公司,但谢安已经掌管数字王国30年历史中三分之一的历程。在他的执掌下,数字王国过去三年的营收逆势攀升,从传统意义上的视觉特效供应商,转型拿到了次世代互联网的优先票,所凭借的是“虚拟人”技术。

谢安没有大谈特谈“虚拟人”的光辉前景,而是首先坦露做“虚拟人”是很有“危机感”的,因为观众每天都在和人脸打交道。“做虚拟人的面部,相较于爆炸等大场面特效,其实是更需要深耕的。因为人脸是你每天都要见到的,面部表情也是非常重要且复杂的表达方式。”

不经巨大的困难,不会有伟大的事业。

在谢安看来,疫情暴发初期数字王国抢攻流媒体平台并大力研发“虚拟人”是能够穿越周期的重要保证。“与流媒体平台合作一方面是为了生存,另外一方面也是以此为契机开辟新的商业运用。疫情期间,我们把‘虚拟人’部门独立成事业群。我们相信‘虚拟人’不会被某种具体的表现形式,像电影或OTT,给框住。”

对新商业的洞察价值千金。“虚拟人”技术确实如谢安所料,成为数字王国开拓更多商业场景的支点。

“虚拟人”在传统的表演领域应用逐渐广泛:能够代替名人去拍摄广告;可以成为动作武打的替身;演员既可以带着口罩表演,通过虚拟人技术“摘”掉口罩,也可以直接授权使用自己的“虚拟人”开拍;甚至能再现过世艺人的经典表演,2022江苏卫视跨年演唱会上的“虚拟邓丽君”让很多观众第一次认识到“虚拟人”技术已攀登到如此令人惊叹的水平。

“虚拟人”不仅能完成屏幕背后的表演,在人工智能的加持下其互动性也越来越强:配合小朋友喜闻乐见的卡通形象,虚拟人能够赋能教育,尤其是能提供语言教育中稀缺的口语交流环境;在移动终端上,消费者可以定制自己专属的虚拟人助手,不再是千篇一律的Siri;在线下服务场景,“虚拟员工”已经走入酒店、银行、机场,提升服务的智能化水平以及终端的交互体验。

“现在流媒体平台已经是我们的第二大的收入了,‘虚拟人’有望在2023年成为我们第三大,而且有可能会逼近第二大的业务,这是我们非常期盼要做到的事情,”对于“虚拟人”的发展前景谢安满怀信心。

谢安认为未来的“虚拟人”不仅存在“B to C”式的应用,伴随着沉浸式虚拟世界的必然出现,人类的线上社交将会被颠覆,那时“虚拟人”也将真正成为“C to C”的应用。当然这需要过程,“如果‘虚拟人’要开放消费者解决方案的话,需要在成本、差异化、可操控性等等方面达到消费者预期。我们会分两个阶段前进,第一个阶段是‘B to B to C’,我们先与面对消费端的企业合作,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进一步发展和迭代出未来可以直接面对消费端的产品。”

“未来的虚拟世界会需要每一个人、每一个优良的企业各自贡献一点出来,打造而成的。数字王国可以承担未来虚拟世界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就是我们帮大家制作自己的‘虚拟人’。”

对于诸多仍在摸索应用场景的新赛道而言,如数字王国这版商业前景明朗并能建立起市场护城河的企业,是新技术能够在市场中拥有生命力并健康发展的标志。同样,新技术的具体实现,从“新概念”落地为“新应用”并推动社会效益的提升,离不开具有理性、坚持创新、脚踏实地并富有责任感的新商业先锋。在这样一个不确定性仍未消退,发展的新驱动力仍处于萌芽状态的时代,我们期待更多如数字王国CEO谢安这样的“孤勇者”。